第四节 批斗
严慰冰匿名信案件的真实侦破时间，有人说 63 年公安部门就破 案了，也有人说到 66 年才破的案。能确认的是，公安部门核对了匿 名信和严慰冰本人的笔记才定的案，严慰冰自己也供认不讳。还有， 这个案件对党组织内部高层公布是在 1966 年 4 月的杭州政治局会议上。
说下这次会议的背景吧。在吴晗列传里我已经谈过，这个时间 点，党组织内部高层争论最激烈的问题就是吴晗和《海瑞罢官》。利 用刘少奇出国访问的空隙，毛主席成功说服了周总理，给彭万岁的 《二月提纲》定了性。
但简单的撤销《二月提纲》还满足不了毛主席，他要向党组织内部 高层公布《二月提纲》的错误、彭万岁的错误；他还要在打倒杨昆 和罗长子之后，消灭彭真和陆定一，彻底扫清刘少奇的手下力量。 不能让“彭罗陆杨 ”成为自己接下来大战略的掣肘！
这段时间毛主席一直在杭州疗养，于是，在 1966 年 4 月，党组织中 央政治局在杭州举行了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毛主席顺势抛出了严慰 冰案件。
这段时间毛主席的心态是如何？我来摘一段毛主席 3 月份和张宗可、 江青的聊天记录，大家就能懂了，一定要认真读：
“北京市委（彭真负责）、中央宣传部（陆定一负责）包庇坏人，不支持左派。《五人小组汇报提纲》（也就是彭真他们搞得《二月提纲》 ）是混淆阶级界限，不分是非， 是错误的。如果包庇坏人，中宣部要解散，北京市委要解散，五人小组要解散。八届十中 全会作出了进行阶级斗争的决议，为什么吴晗写那么多反动文章，中宣部都不要打招呼，而发表姚文元的文章偏偏要跟中宣部打招呼?难道中央的决议不算数吗？中宣部是‘ 阎王 殿 ’，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北京市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要解散市委。吴晗、翦伯赞 是学阀，上面还有包庇他们的大党阀。邓拓、吴晗、廖沫沙担任写稿的《三家村札记》和 邓拓写的《燕山夜话》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各地应多出一些孙悟空，大闹天宫。我历 来主张，凡中央机关做坏事，我就号召地方造反，向中央进攻。各地要多出些“孙悟空 ”， 大闹天宫。我们都老了，下一代能否顶住修正主义思潮，很难说。文化革命是长期艰巨的 任务。我这一辈子完不成，必须进行到底。 ”
毛主席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 ”也需要由头，不能无缘无故。 共产党是讲组织纪律的，而不是一言堂。就像《二月提纲》是打倒 彭万岁的由头一样，严慰冰也是打倒陆定一的由头。
四月份的杭州会议决定打倒彭万岁和陆定一，毛主席的目的都达 到了。
会议中，毛主席开门见山：“北京一根针也插不进去，一滴水也 滴不进去。彭真要按他的世界观改造党组织，事物是向他的反面发展 的，他自己为自己准备了垮台的条件。现象是看得见的，本质是隐蔽的，本质也会通过现象表现出来，彭真的本质隐藏了三十年。……凡是中央有人搞鬼，我就号召地方起来攻他们，这叫‘孙 悟空大闹天宫， ’并要搞掉那些保玉皇大帝的人。灰尘不扫不走， 阶级敌人不斗不倒。‘西风落叶下长安 ’，彭真是混到党内的渺小 人物，没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指头就捅倒他。 ”
毛主席出手、周总理配合，刘少奇又不在，彭真和陆定一算倒霉 了，被党组织高层们群起而攻之，算是彻底失败了。斗到高潮处，大 家“在宾馆吃过饭出去散步时，六个大区书记包括刘澜涛（彭真的 老兄弟）在内，没有一个敢和彭真并行，也不敢和他讲话。 ”彭真 都到这个地步，陆定一更是完蛋了。
按照习惯，党组织中央的文件需要在北京召开的正直局会议通过 才能定案。因此，正直局五月份又在北京召开会议，追认杭州会议 的结论。
这次会议毛主席不在，由彭万岁和陆定一的老大——刘少奇亲 自主持。在这场会议上，彭真、陆定一被众位高层再次做重点批斗。
斗到深处，大家的火气都很大。当彭真知道是李雪峰接下来要 接替他的工作之时，便主动和李交待到任后应注意的事项。正当他 站在那里俯身对李雪峰说：‘你去了之后…… ’时，突然听见后面 有人念批判彭真的材料。这下彭真这个西北汉子火了，回过身朝着后面大声说：“谁是第一个喊叫万岁的？ ”还是坐主席台上的太子 刘少奇制止，双方的争吵才结束。 ”
更惨的是陆定一。这次会前发生了我们第一节说过的“搞笑一 幕 ”：众位高层获得了严慰冰匿名信的影印版和韩信亲自书写的证 明，该证明主要内容是四点——“叶静宜在与我结婚时是纯洁的处 女，婚后一贯正派；叶静宜与王实味根本没有恋爱过；老虎、豆豆 是我和叶群的亲生子女；严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谈的一切全系谣言。 ”
会议上，陆定一为自己辩解。他的论点主要是两个：其一，严 慰冰有精神病，并且有医生开的证明，所以不是刻意的行为；其二， 严慰冰的信里也说自己和叶静宜有一腿，如果自己真的参与，肯定 不会如此安排。
但他的这些辩解在众多愤怒的高层面前，已经毫无力量。第一 个跳出来的就是韩信。平常病病殃殃、温和儒雅的韩信这次真疯了： “有一批王八蛋，他们想冒险，他们待机而动，他们想杀我们！……他们是野心家，他们搞鬼，他们现在就想杀人，用种种手 法杀人，陆定一就是一个，陆定一的老婆就是一个。……我这人一 直喜欢一点知识分子，对你陆定一我还是比较喜欢的，你为什么干 这么坏的事！用意何在？ ”
当陆定一对韩信辩解说自己真的不知道之时，韩信当众爆了粗 口：“你们两口子天天在床上×× ，能不知道吗？我恨不得一枪毙 了你！ ”
如果说韩信还在克制自己情绪的话，那老红军、总参谋长白袍 小将就真要动手了，他骂道：“我告诉你陆定一，解放军是无产阶 级专政的柱石！ ”并把拳头伸到陆定一眼前，告诉他：“这！就是 无产阶级专政！ ”
比较有趣的还是周总理的表现，这个我们印象中永远斯斯文文、 不闹不怒的人物，这次最愤怒，甚至失态。他说：“严慰冰这种行 为，不仅在共产党内不该有，就是在国民党内也是少有的，是国民 党少数特务才能干出来的下流手段。……应当受到党组织纪律、国法 的制裁！ ”说到激动处，竟然恼怒的地把喝水杯子砸向陆定一。这 可能是周总理在我们可知的历史中，唯一一次失态。
会议进行几天后，邓小平安排李雪峰和李富春去跟陆定一谈话， 通知他不再出席会议。二人来到陆定一处，什么其他话也不好说， 只传达了邓小平的一句话：‘ 中央决定从现在起停止陆定一同志出席 这个会议。 ’陆定一听后难过的说：“雪峰同志，我可是要搞共产 主义的，我还希望我能看到共产主义！ ”
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张春桥作主要发言，系统地介绍彭真、陆定一等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以后对抗文化革命路线的情况。并对 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等进行揭发批判！ “彭罗陆杨”团 队正式被成立。
至此，陆定一的犯罪事实已经被集体定论。五月二十三日，会 议最终决定撤销彭万岁、陆定一、罗长子、杨昆在党组织内外的有关 职务，对他们进行专案调查。党组织中央宣部部长的位置由当时的政 治新星、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陶剑寒兼任；彭真的北京市委书记被 李雪峰控制！
也是在这次北京的政治局会议期间，1966 年 5 月 15 日，周总理 来遵照毛主席保卫首都的指示精神，就加强首都警卫工作与花帅联名 报告毛主席和中央政治局常委，提出：组成以叶剑英为组长，白袍小 将杨成武、谢富治为副组长，刘志坚、李雪峰等参加的首都工作组， 负责保卫首都安全的工作，直接对中央政治局常委负责。做好了安 保准备，真正的文哥一触即发！
之后陆定一的故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和妻子严慰冰被分别 关押起来 13 年之久，期间家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邓小平上台后 获得平反。这些在当时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趣的是 1978 年刚被释放后，陆定一就写文章承认错误，承 认错误的内容是自己曾经反对周总理的知识分子政策。他在文中说： “我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的观点，当时曾经是偏‘左 ’的，所以是错 误的，我要努力向周总理学习。 ”从这个做法可见，陆定一还是懂 得政治风向、愿意跟随政治风向，有政治觉悟的。
邓小平上台后，启用了一大帮文哥时期被打倒的老干部，和陆定 义同一个集团的罗大将、彭万岁等人都获得了相当程度的重用，杨 昆更是当上了国家元首。可是，陆定一这么一个有才华、有精力 （活到了 1996 年）、又有政治觉悟的人竟然只在政协这么个养老院 混日子到最后。是正常的按能力安排工作？还是曾经有恩怨？亦或 者就是因为他做过坏了圈子内规矩的事情？！历史留给我们太多思 考的空间了。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 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 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
本章结束。
